父亲从军了的征文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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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姑自远方来,探望多年未见的她的长兄,我的父亲。兄妹相见甚欢,聊及过往家事,便兴起的要翻看影集。父亲跪下身去,从立柜的底层翻出来了一大摞许久不曾翻动过的影集,抱在怀里,轻轻地吹去封皮上的灰尘,又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了一遍,这才摆到桌上,和姑姑围坐旁边,翻开起来。打开影集,便是打开了尘封的记忆,打开了心灵的那扇门。

父亲从军了的征文散文

有一本专门收藏黑白老照片的影集,打开的第一页上,便是一张陈旧发黄的老照片,边角已经有了轻微的折损。看得出这是一张全家福,而且该是专门去了照相馆拍摄的,因为那背景板已经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辨出右上角有一间房子。照片上的印字依然清晰,书着“参军留念69.2.25”的字样。

我望着照片,有点怔怔然,确实没有识别出几个认识的身影。显然姑姑是认识的,而且是非常熟悉的。她急切的用手指着照片上的人,挨个儿讲解起来。当然,第一排坐着的那两位长者我是知道的,穿着羊毛大袄,戴着灰色小帽的是我的爷爷,而隔着一个位置坐着,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的,则是我的奶奶。奶奶那身装扮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,似乎记忆里她只有那一身装扮,低挽的发髻,瘦削的布满皱纹的脸颊,灰色的头巾对折成三角形,或裹在头上,或披在肩头,大襟的长袄包裹着她瘦弱的身形,尖尖的裹脚,走起来虽是矫健,但看在我们的眼里却是多少颤颤巍巍。据姑姑介绍,爷爷奶奶中间的那个人,是爷爷唯一的妹妹,那年听说父亲要去从军,便也拐着小脚,从山下的村子里,徒步来到山顶爷爷的家,来帮忙照顾。后排站立正中位置的,戴着军帽的男子,便是我的父亲,时年十九岁,青春的脸上看不到艰苦生活留下的印迹,却是因为心中充满了梦想而迸显出朝气与活力。而其他的孩童们则都是父亲的兄弟姐妹了,胸前佩戴着的毛主席胸章依然清晰可辨。

父亲说,那年,对他的家庭而言,是重要的一年,因为,父亲从军了!这在那个贫瘠的小山村里,是一件无上荣耀的大事情。爷爷还专门去了集市,买来了鞭炮,让小叔叔挂在树枝上,拎着树枝漫山遍野的跑,让山山岭岭,沟沟壑壑都听得到这个好消息,都来分享这份家族的荣耀。爷爷教导父亲,做一个优秀的军人,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;奶奶则听说部队里有白面馒头吃,欣喜着父亲不用再忍饥挨饿了;年少的叔叔围绕着父亲的身边,轻轻抚摸着父亲的新军装,眼中写满了羡慕,语气坚定的宣称着,长大了他也要去从军,像父亲一样,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,然后不忘低声念叨一句“可以天天吃白面馒头了”;年长一点的姑姑则不那么开心,因为父亲离开后,家庭的劳务重任就少了一个人分担。说来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了。

临行前,部队来接兵的领导建议,让父亲全家去县城拍张全家福吧,留作纪念。于是全家老小便从高高的山顶上徒步2个多小时,走到了山下的县城里,拍下了这张全家福,印上了日期,定格了那年的那些人们,那些心境,那些思绪。

父亲就这样带着全家的重托与期待,离开了他的羊群,他的山头,他的家乡,他的亲人,远赴新疆从军去了。

如同许多父亲的同辈人一样,父亲的童年生活是艰辛的。父亲说,那时候,日子苦,苦的人们连树皮都吃完了,而黄土地靠天吃饭的人们,也常常为了贫瘠土地产出的一点点粮食而争执不休,于是欺强凌弱的,大家都明白,却也无奈。我们家族里,我的爷爷奶奶善良,不争不抢,索性就被亲戚们占了房子占了地,赶出去另立门户了。于是爷爷带领着一家老小,跨过村后的小河,走上了对面的.高山,在山顶的一方平地上重新造房开地,搭建了属于这个家庭的“家”。

父亲口中念念不忘的家,我曾经短暂的生活过,是跟着爷爷奶奶在一起。我依稀记得,在阳光明媚的午后,我和爷爷靠着一堵黄土墙,爷爷吸着烟袋,我望着远方发呆,可能想念过父母,可能想念过山下的富足生活,可能,我只是困倦了。也记得和奶奶在山壁的窑洞厨房里,帮助奶奶拉风箱,好沉好沉的风箱,只拉一下,我就差点贴在炉灶边。突然身后跑过一只大老鼠,在昏黄的灯光下,墙上映出长长的影子,我被吓得站在小凳上,不敢下地。奶奶便站了起来,拐着小脚,走去老鼠钻进的墙洞边,用扫帚敲着墙壁,大声地训斥着,以安慰我被惊吓的小心灵,院里的大白狗便大声的狂吠起来。又看到奶奶端了一碗水出来,唤着我喝水,并且一再重复着,那水是放了糖的,不苦了。想着,我不禁笑了,依稀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我,以及那个家。

父亲口中念念不忘的家,如今已是破败。老屋子的房梁都塌了下来,透过破了的格窗,看到土炕,看到屋子里轻尘飞扬,在亮光里起舞。桌上依然有许多年前祭拜用过的碗和盘,都落了厚厚的尘土。抬头看看,山体上凿的那个小窑洞还在,破旧的木门,破旧的格窗,据说那是小叔叔的书房,他就是从这个小窑洞里,昏黄的煤油灯下走出,走去城里,走去北京大学。不禁感慨,人的命运,真的不可量,不可量啊。

站在院前,放眼远眺,那些黄土覆盖的高山,那些土坯房屋,那些水窖,那些因干旱土质而只能种植土豆的田地,那些干枯的树杈,地面枯黄的草芽,远处青灰的院落,满目黄蒙的无际的山野,那些趴在地上挖甘草和地皮菜的孩子,那些伫立苍茫山头慷慨又悲凉的家乡情怀,一切的一切,都那么熟识,都不曾改变过。

这里便是充满了父辈记忆的山头。父亲说,这个山头留给他太多快乐自由的童年追忆。父亲会讲起他小时候满山坡放羊的经历。每天早晨怀揣一块馍馍,便出去放羊了。高高阔阔的山野里,无拘无束,追赶着羊群,吆喝着,奔跑着,快乐着,低头拣起石块,扬脚踢起土尘,满脸满头顿时灰蒙,孩子却笑脸飞扬。高天下,蓝天红日,那是一种自由的美,有些野性的美。

父亲也会讲述,前来偷鸡的狐狸被奶奶用棍棒打出院落后,一路仓皇的沿着土路蹿下山去的狼狈的样子;也会讲述,全家人一起满山追赶着前来叼羊的灰狼,大家又喊又叫,用石子追打着,直到赶到山崖边……却不曾想,不久之后,父亲孤身一人在放羊的路上,遇到了狼群来复仇,父亲只好使劲挥舞着手中的棍棒,声嘶力竭地吆喝着,力图吓退群狼……直到现在,父亲讲述这些经历的时候,依然会激动得瞪着眼睛,双拳紧握,额旁的青筋暴立出来,仿佛那只咬过他的狼就在他对面,我们也会听得汗毛都竖竖起来。

父亲说,他当时选择离家去从军,一方面是希望磨砺自己,让自己将来可以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;一方面也是希望部队的津贴可以贴补到贫寒的家庭,让双亲和弟妹可以生活的好一些。军营的历练,坚硬了父亲的双肩,磨炼了父亲的意志,是他成为了家人心中的支柱。他的确接替了长辈,扛起了这个家。他全力呵护照顾弟妹,为他们开拓求学求职之路,为他们铺垫了美好的人生前景。父亲把全家人都带离了那个贫瘠的山头,拥有了富足平和的生活。

而今,父辈已经年近古稀,却依然记得那年的峥嵘岁月,记得那些值得纪念的日子,记得那些值得纪念的人们和生活。

我的祖辈用辛苦劳作来满足生活所需,我的父辈用知识改变了命运,走向了天南地北。记得这份苦难,努力的创造新的生活,珍惜每一种美好和幸福。我也是其中一个!